作者：销奶办  伏天

前些天，西安奔驰女车主“车顶维权”的新闻在网络上沸沸扬扬，这位车主在购买了66万的新车开出4s店加油的途中出现发动机漏油的情况，多次与销售人员沟通无果，无奈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寻求说法。

而这种极端行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为讨要欠薪不顾危险爬塔吊、爬顶楼的农民工兄弟。也许这些民工兄弟不善辞令，不通法理，求告无门，是情急之下的鲁莽行事，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可奔驰女车主是研究生高学历，在“车顶维权”的过程中条理清晰，字字客气，但坐在汽车引擎盖上哭诉的模样，用她自己的话来讲“真的很丢人”。

法律明文规定用工单位必须支付劳动者相应报酬，家用汽车在三包责任期内出现燃油泄漏，销售者应当负责更换或退货。非常明确的道理，却令之不行，就像“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面对垄断行业的店大欺客，个人对抗企业的维权成本又非常之大，因此迫使人向不法妥协，从不是个例。因而维权，让有理的却表达不出的人冒生命的危险才能博到一个对话的机会，让有理的能言善道的人放下尊严才能寻求一个平等的空间，这不是法制社会该有的样子。

但这时候只要加大执法力度、监管力度和舆论监督，真正做到有令必行，有禁必止，这种法“理”是触手可及的。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道理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曾经热播的影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中，有一段经典的对白。朝廷赈灾拿出三百斤口粮，和大人经过层层贪腐变换成九百斤掺沙麸糠和草料下发灾民。满腹经纶、明理正直的纪大人怒斥“贪官把人吃的粮食换成了牲口吃的，不觉得的惭愧么”，和大人却语出惊人，“灾民不是人，一斤口粮可以换三斤麸糠。这就等于原本能救活一个人的粮食，现在可以救活三个人了”。

天降灾祸，理应救济民众为先，入世为官，理应忠君爱民为本，可现实行不通。时值征战多年，国库亏空，拿不出更多粮食赈灾，且清官如凤毛麟角，而贪官如黄河之沙，本就不多的赈灾款如若直接发放则一定会被赈灾官员克扣。对于朝廷而言，赈灾的驱动力最终源自于维稳的政治需求，而不是民生需求。因此现实迫使理法向贪腐妥协，以默认贪污的方式先喂饱官员，再一斤口粮换三斤麸，让更多灾民维持生存而不是让少部分人吃饱，同时由于价值被稀释，贪官要贪污的难度更高，最终发放到灾民手中的比例也会更高。另外，麸糠在赈灾区以外价值更小，因此也抑制了赈灾物资的倒卖，类似于廉租房不能盖独立厕所的理论，降低资源水准，让谋利者远离。最终，灾民没大规模饿死，也走不动，更闹不起来，地方官、薛老板捞了一笔，和大人得到乾隆的信任，麸糠赈灾的恶名扣不到皇帝的头上，天灾没酿成人祸，朝廷用有限的成本，以降低灾民民生需求为代价，维护了统治秩序。

理法对不法的妥协，看似皆大欢喜的结果，却为长远的发展埋下了隐患。灾时主导并从赈灾中获利的贪官豪强们在灾后重建的过程中就会利用手中在赈灾时掌握的社会主导权以及与上层达成的妥协，将自身利益最大化，并且导致今后的任何灾患都会成为贪腐势力与朝廷博弈的政治工具，对于社稷真正的长治久安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

所以，即使和大人的赈灾方案确实有效、有用，但它一定不是一个好方案。因为无节制的让理法妥协得到一时的和平，只会带来更大的隐患。理存于世，需普世认之，需依理执事。道理都懂，但做事时却主观上不执行，或者客观上执行起来打折扣，不仅是失守精神阵地，更是对无理的纵容。

可是在现实社会还没有达到共产的水平之前，这种决不妥协的方式更像是官方发言的理想主义，但就如鲁迅先生说的，想要给房子开个窗，就要坚持做个门，然后跟反对者妥协最后开个窗出来。如果讨薪的民工认为“多少能给点”这扇窗很不错，奔驰女车主认为“基于同情给你换车”这扇窗很不错，灾民认为“不用吃观音土、树皮充饥”这扇窗很不错，认为获得这个标准已经不易，已经够了，那这个社会是连一扇窗都不给你的。只有坚持一定要“做个门”，坚持这个社会一定要有“有理说得清”的门，才有希望看到一扇窗被妥协出来。

有法理，可依之后是统治者的胜利，必依之后才是真理的胜利。遵循存于世的道理，尊重大公正的法理，守护有温度的情理，才能权力归属人民，驱动社会文明进步。